电信网络诈骗犯罪,严重危害人民群众合法权益,影响经济社会健康发展,人民群众深恶痛绝。连日来,随着电影《孤注一掷》的热映,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又一次引发全社会关注。打防结合,预防为先。实践证明,通过群防群治着力构建全民防诈反骗新格局,有利于最大限度预防和减少案件发生。为此,编辑部精心挑选了江苏、上海、山东检察机关办理的三起电信网络诈骗犯罪案件,梳理此类案件中犯罪分子诱骗当事人上当的三个关键节点,帮读者——

擦亮双眼,把电诈套路看清楚

套路:“大师”指导高额收益

“小宇”诈骗团伙内部分为“打野组”“开发组”“老师组”。“打野组”负责在社交平台上寻找合适的“客户”,并添加其微信,“杨红”便是“打野组”为了寻找客户精心打造的“白富美”人设。

炒股“大师”的连环局

2020年底,居住在江苏省太仓市的王先生报案称,自己在外汇交易平台“MetaTrader 4”(下称“MT4”)上投资的1200余万元无法提现。经过深入调查,一个分工明确、人员众多的境外诈骗犯罪集团逐渐浮出水面。

经江苏省太仓市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以诈骗罪依法判处朱某等20名被告人十三年至三年不等有期徒刑。近日,该院以涉嫌诈骗罪对帮助该诈骗犯罪集团“洗钱”的林某提起公诉,目前该案尚在法院审理阶段。

王先生是一家制造公司的负责人,平日里喜欢炒股。2020年9月的一天,他在某社交平台的一个炒股推荐视频下面留了言,没多久一个叫“杨红”的女人关注了他的抖音账号,并私信与他聊天。

2020年10月,“杨红”告诉王先生自己遇到了一个投资大师,她可以将其拉到大师建立的内部交流群里,每周一至周五群里会发送直播平台链接,大师会直播讲授炒股操作方法、近期行情分析,还会分享推荐股票。王先生当即便同意了,进群后,100人的群里有不少股民在聊天,一个微信名为“电器批发有限公司”的股民在群中派发大额红包,称“跟着李老师又赚钱了”。

李老师就是“杨红”口中的投资大师。听了几次直播课后,王先生按照李老师的推荐买的几只股票都涨了,对李老师也越来越信服,还添加了李老师的微信,常常私下向李老师请教投资问题。

直播了一周后,李老师告诉学员们:“股票现在不好做,我最近在‘MT4’平台上炒黄金,黄金对接国际市场,从公平公正、国际化的角度来讲,应该投资黄金。大家有兴趣可以试试。”

此后的一段时间,投资群里常常有学员发送炒黄金的高额收益截图,王先生也心动了。他在网上查了下,“MT4”平台是外汇市场常用的交易软件,便放下了警惕,根据李老师发送的链接在手机上下载了“MT4”App,联系平台客服进行了注册登记、开户和充值。

刚开始王先生只充值了30万元左右,但在李老师的保证和推荐下,他不仅将自己的股票全部取出,甚至还和亲朋好友借了巨款,在短短18天内累计向平台充值了1262万余元。2020年底,王先生发现账户内的钱无法提现,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经查,诈骗王先生的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境外诈骗犯罪集团。2020年7月,朱某与“校长”“海哥”(均在逃)共同出资,买下了缅甸老街的某个园区,雇用境外武装势力提供保护,并通过投资“招募”诈骗项目,为其提供场地和启动资金。

据了解,该诈骗犯罪集团采取“公司化”运营模式,组织架构清晰,层级分工明确。朱某等出资人作为老板不用参与具体诈骗,但会从诈骗所得总额中抽取提成。每个诈骗团伙都有具体的负责人,负责人下面设有多名小组长,小组长又管理着多名组员。除了负责实施诈骗的人员,还有专人负责纪律管理、后勤、养卡、财务、洗钱等。

诈骗王先生的便是该集团招募的“小宇”诈骗团伙。“小宇”诈骗团伙专门负责实施“MT4”炒黄金诈骗项目,内部分为“打野组”“开发组”“老师组”。“打野组”负责在社交平台上寻找合适的“客户”,并添加其微信,“杨红”便是“打野组”为了寻找客户精心打造的“白富美”人设。“开发组”负责将客户诱导至讲师的直播间内观看直播,并在微信群里大力吹捧讲师,王先生所在的微信群中除了自己,其他均为诈骗分子操控的微信账号。“老师组”负责对客户进行洗脑,将客户骗至“小宇”租赁的山寨“MT4”平台内开户、充值。因为山寨软件与正规App非常相似,因此被害人都对该软件的正规性深信不疑,直至无法提现后才会发现不对。

除了“小宇”诈骗团伙实施的炒黄金诈骗项目外,该集团还招募了其他团伙实施网购退款诈骗、股票配资诈骗等项目。每个团伙每周还会召开组长会议,讨论诈骗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研究诈骗的节奏、策划等内容,还会研读股评文章等。此外,该集团还有专人担任总策划,将开会时提出的诈骗方法、策略,汇总做成文案发给组员,确保实施诈骗时做到统一。

2021年2月19日,公安机关在贵州将朱某抓获归案。年轻的朱某穿着靓丽,很难想象竟是境外电信诈骗集团的头目之一。2022年7月6日,帮助该诈骗犯罪集团介绍项目以及“洗钱”的林某也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

据悉,2021年2月至2022年7月,公安机关陆续将20名涉嫌诈骗罪的犯罪嫌疑人和3名涉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等上下游犯罪的嫌疑人抓获归案,其中包含“小宇”诈骗团伙中的总策划、小组长以及助讲讲师。

办案过程中,为了确保准确认定诈骗集团内部结构、层级分工和诈骗数额等关键问题,太仓市检察院在侦查阶段受邀介入后,先后参与公安机关专案组讨论10次,发出补充侦查提纲及检察意见100余条,引导公安机关强化证据意识,结合聊天转账记录、后台数据等电子证据排查全国关联案件,查清涉及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等关联犯罪事实,确保实现全链条打击,最终查证电信网络诈骗犯罪事实56起,诈骗金额2600余万元。另查实偷越国(边)境犯罪6起,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2起,盗窃犯罪1起,相关人员均被法院判处刑罚。

套路:建群引流 境外操盘

“我记得曾经骗过一个男大学生,假装成年轻女孩获取他信任后发展成恋爱关系,利用他的轻信,很短时间我就骗了6万余元,后来觉得他无利可图了,就把他拉黑了。”

“稳赚不赔”后面的陷阱

与前夫一起偷渡出国,加入当地的诈骗团伙,他们通过网络聊天交友,诱骗被害人参与网络虚假赌博、投资,并实施电信网络诈骗。近日,上海市青浦区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偷越国(边)境罪对吴某、陈某提起公诉。

2020年11月1日,小贝来到上海市公安局青浦分局报案称遭遇了诈骗。

原来,10天前,在家刷手机的小贝被偶然结识的网友诱导下载了“江合资本”App,该App中可充值人民币兑换比特币,随后投资。在被拉入“投资指导群”后,群内多名网友告诉小贝“在这个软件上可以赚大钱”。没经住诱惑的小贝开始向软件中投钱。

起初的几天,投资效益良好,小贝便不断充值,累计至十几万元。没想到,小贝的投资很快开始亏损,心急的他听信了群内“专家”的意见加码,直至陆续充值了105万元。当小贝想要将剩下的余额提现时,才发现平台无法成功操作。小贝意识到被骗了。

根据线索,2020年12月25日,公安机关在福建等多个省份抓获涉案人员杨某等人(另案处理),并锁定了一个在柬埔寨的诈骗团伙及其境内外负责运输诈骗团伙成员的“蛇头”渠道。经检察机关引导侦查,公安机关通过开展线索查证及目标锁定,于今年3月6日至3月13日,在福建、河南、湖南、黑龙江等地一举抓获“蛇头”及诈骗团伙成员十余人(均另案处理)。6月7日,该案被移送至青浦区检察院审查起诉。

该案中的吴某及其前夫陈某这对搭档引起了检察机关的注意。经查,年近40的吴某曾在柬埔寨创建“萍姐”组,一度成为该犯罪团伙的“小头目”,她的“萍姐”组与另外两名犯罪同伙(已被判刑)的“欢喜”组、“二十”组并列“江合资本”三大组,手下有十余名“猪仔”,诈骗被害人不计其数。

“我没什么文化,不懂法律,初中毕业就在餐厅做服务员,还卖过酒、摆过地摊。认识陈某后结婚,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分别在读高中及技校班。”说起儿子,吴某脸上露出母亲的温柔,“2020年的时候,我和陈某离婚,认识了开KTV的‘德哥’,‘德哥’说他的老板‘强哥’在柬埔寨开了更大的KTV,看中了我的推销能力,想让我去推销酒水,我就决定去了。但陈某不放心我,要和我一起过去。”

在检察官问其偷渡路线时,吴某说:“我们先到‘德哥’指定的汽车站,会有安排好的车子来接我们,走的都是无人小路。走到一座荒山脚下后,他们让我们徒步上山,每走一段路就会换一个人来带路,寸步不离,防止我们走掉。接连换了几个带路人后又有车来接,换了好几种交通方式才到达目的地。”在柬埔寨从事犯罪活动期间,吴某、陈某由于已担任一定“领导”岗位,获得往返国内的机会。为防止犯罪行为被发现,吴某二人多次自主偷渡。

刚开始,吴某对自己在境外的犯罪行为予以否认:“我当时去柬埔寨只是去推销酒水。”在检察官出示诸多银行流水及出入境往返时间等证据后,吴某最终坦白,交代了犯罪事实。

原来吴某和陈某起初在柬埔寨确实是从事销售行业,但没过多久便被“强哥”的犯罪团伙吸引。“强哥”团伙下分三个小组,吴某和陈某很快成为其中一组的组长,把该组命名为“萍姐”组。在组长之下设有多名“猪仔”组员,负责在各类聊天软件使用账号聊天引流,骗取对方信任后,根据对方偏好发送赌博网站下载链接或“教授”投资理财“技巧”,在被害人被吸引下载软件后,便将其拉至QQ群或微信群内。实际上,群中除被害人外其余大多是犯罪团伙成员,众人烘托气氛,带动被害人不断加码,借机获利。

如何做到稳赚不赔呢?吴某供述:“因为诈骗平台内的数据都是后台操控的,客户看到的数据都是假象,我们通过修改数据让客户以为赢钱了赚钱了,其实客户最终盈利的钱都是无法提现的。”

“我记得曾经骗过一个男大学生,假装成年轻女孩获取他信任后发展成恋爱关系,利用他的轻信,很短时间我就骗了6万余元,后来觉得他无利可图了,就把他拉黑了。”吴某说。

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吴某和陈某负责从“强哥”处获取账号并分发、团伙成员看管、工作分配等。虽然许多“猪仔”是为利所诱自愿来到柬埔寨从事犯罪活动,但也有部分是经人哄骗,到了柬埔寨后才发现是搞诈骗活动的。

“在境外的生活环境要比想象的恶劣许多,衣食住行都不如国内方便,哪怕已经升为组长,赚了不少钱,还是不敢正大光明地花,更不可能时常和家人、孩子沟通。”在讯问过程中,检察官察觉到吴某、陈某对自身行为感到后悔,遂以此为契机对他们进行感化,并结合释法说理,告知其自愿如实供述罪行可以依法从宽处理。最终,吴某、陈某选择认罪认罚,并自愿退赔部分违法所得。该院于7月17日依法对二人提起公诉。

套路:美色诱惑在前 敲诈勒索在后

该恶势力犯罪集团利用信息网络,引诱他人裸聊,继而以揭发他人隐私为要挟,多次实施敲诈勒索的犯罪行为。

都是“裸聊”惹的祸

男子裸聊后被敲诈勒索,因经济困顿无力付款,被迫帮助犯罪分子转移赃款、发展下线,在电竞酒店内组织管理他人共同从事裸聊敲诈活动,后竟成为恶势力犯罪集团的重要成员。经山东省威海市文登区检察院提起公诉,8月23日,法院以敲诈勒索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判处包括吉某在内的14名被告人有期徒刑八年至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不等刑罚,各并处35万元至4000元不等罚金。

2021年7月的一天晚上,一个头像是性感美女的陌生人在某社交平台不断向吉某发送消息,语言极具挑逗性。耐不住寂寞的吉某按照对方的指引一步步安装链接,不仅观看了对方的裸体视频,还应邀与对方视频裸聊。裸聊结束三分钟后,对方通过QQ向吉某发送了他的裸聊视频,向其索要钱财,否则就向吉某手机中的所有联系人发送他的裸聊视频。

吉某本就是个无业青年,靠贷款度日,拿不出一分钱。对方见状,便要求吉某提供自己的银行卡帮助老板洗钱,如释重负的吉某连连答应。

随后,吉某被要求下载“飞机”聊天软件,并被拖进好几个飞机群,群内的负责人有“渣渣轩”“老baby”等,群成员都有不同分工,有的负责和被害人聊天,有的负责发送裸聊敲诈短信,有的负责购买QQ号,有的负责收款、转款,吉某负责的就是最后一项工作。他将自己的支付宝、银行卡等账号提供给负责人,在负责人指定的时间接收被害人的款项,在手机上操作通过与银行卡相关联的支付宝转入余额宝账户内,再转入指定的其他收款账户。

因吉某工作积极,“绩效”显著,“渣渣轩”主动提出按照流水金额给他5%的提成,平均每天有2000元左右的收益。于是,财迷心窍的吉某不但提供自己的多个账号,还积极发展老乡张某、唐某做下线,分给他们3%的提成。张某、唐某虽然明知吉某在帮助敲诈团伙洗钱,但为了经济利益仍然追随其后,并积极发展各自的下线。

在发展下线的过程中,吉某看准了在校学生开销较大、贪玩、法治意识淡薄等特点,建议张某、唐某发展在职业学校就读的学生、老乡为下线。为便于集中管理,防止“黑吃黑”,并督促下线将到账的钱款“零缝隙”转移,每次工作期间,吉某都会在电竞酒店开房,将所有下线集中在房间内,张某、唐某负责在房间门口把守,下线按照指令完成洗钱任务,按照流水金额的1%给予提成,空闲时间还可免费玩游戏。

很快,20多名学生就被发展为下线。吉某团伙为裸聊敲诈集团提供帮助的方式包括洗钱、提供电话卡、接收被害人被迫购买的物品等,逐渐形成以“老baby”“渣渣轩”等为首要分子,吉某、张某、唐某为重要成员,其他人为组织成员的恶势力犯罪集团。

该恶势力犯罪集团利用信息网络,引诱他人裸聊,继而以揭发他人隐私为要挟,多次实施敲诈勒索的犯罪行为。2021年8月以来,该恶势力犯罪集团共作案51起,敲诈勒索被害人的钱款共计360余万元,被害人遍布全国16个省市,大部分被害人账户内的余额被敲诈得一干二净,又被强迫进行网络贷款转账给裸聊敲诈集团,在网络空间和现实社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案件初查期间,关于该案能否定性为恶势力犯罪集团,公安机关主动邀请文登区检察院提前介入。检察机关建议公安机关进一步取证,且要把取证重点集中围绕在恶势力犯罪集团的危害性特征方面,并派员随同办案组奔赴江苏、安徽等多省协同办案引导侦查。经大量侦查工作,犯罪嫌疑人由最初的3名增加至14名,被害人由最初的18人增加至51人。2022年12月9日,文登区检察院依法将该案提起公诉。

此外,在提前介入、案件捕诉阶段,文登区检察院坚持“从快不降低标准,从宽不放纵犯罪”原则,全程贯彻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稳妥有序安排远程提审、律师会见、询问证人、社区调查等工作,精准开展释法说理。

最终,14名犯罪嫌疑人在审查起诉和法庭审理阶段全部认罪认罚。法院经审理,认可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数额,采纳量刑建议,遂作出上述判决。